童老是兩年前退休的。那個時候，他的女弟子秦敏剛好從外洋進修返來，學院中文系需要提拔一名年輕的系主任，老教授作為學院的權威就把她推薦上去了。老教授特別寵愛這位年輕鮮艷又有才華的女弟子，至于老教授為何這么寵愛她，宿舍里曾有許多議論。而對于秦敏來說，老教授的關愛就像一個父親(father)那么自然。可有一點秦敏始終不曉暢——老教授為什么獨身?和童老在一路，秦敏曾問過這個問題，可老教授沒有給她答案……

　　這是個春天的傍晚，童老像往常一樣又出來散步。大街上的霓虹燈廣告牌閃爍著，城市的女孩兒們穿著花毛衣，一個又一個神采飛舞，許多女孩兒子挽著戀人的手臂開心地走著，笑著。真好!童老從心里羨慕。這時，他突然之間之間之間看見他的女弟子秦敏獨自一人在不遠方的林蔭道上躑躅。他覺得，在這個春天里，這位女弟子像是有種落寞的感覺。他走已往，叫了聲：“阿敏。”

　　女弟子轉過身見是童老，便說：“教授，您散步呀!”

　　童老說：“是啊，你也散步?”

　　女弟子點搖頭。于是，女弟子挽著童老的手臂很自然地一路散步。

　　第四天，當童老和女弟子再次相遇時，童老問：“阿敏，你像是有心事?”

　　女弟子說：“沒有啊!”

　　童老說：“怎么沒有?我從你的眼光中看出來了，你一定有心事!”

　　女弟子突然之間之間之間靠在童老肩上哭了起來。

　　童老輕輕拍拍女弟子的肩，說：“阿敏，別這樣!”

　　女弟子邊哭邊說：“教授，我喜歡上一個人，可我又不敢對他說。教授，你說我要怎么辦?”

　　童老說：“你喜歡這個人有多久了?”

　　女弟子說：“好久了!”

　　童老說：“那你為什么不向這個人表白?”

　　女弟子說：“我沒有勇氣。”

　　童老說：“噢，是這樣。”童老沉思了一下，又說，“阿敏，我給你講一講往事吧。”女弟子擦拭著淚水，望著童老。

　　童老說：“那是許多年前的事了。那時，我很年輕，充滿熱情。我大學畢業(yè)后留校，擔任大一中文系的班主任。事先班里有位女學生，我非常喜歡她，以致授課也無法聚集思想。當然那位女學生是不知道的，我也不可能讓她知道。就這樣過了一個學期。放暑假前，我曾問她暑假有什么打算，她說想和同學一路去絲綢之路看一看。我對她說，我有個研究課題是關于絲綢之路文化背景的，正好也想去那兒。她聽了興奮地說那老師帶我們一塊兒去吧，我們正好沒有男同胞護駕，請老師當我們的護花使者。就這樣，我?guī)е?位女學生到新疆塔里木河一帶考察。炎天的新疆彌漫著葡萄成熟的芳香，我的學生和新疆女孩兒一路跳起了哈薩克舞，那位女學生的舞姿真讓我癡迷!那個時候我完全愛上她了，但我又不能讓這種感情流露出來。考察結束，另有一半假期，她和同學辨別回家了。我呢，回到了學校。噢，這期間我還做了件傻事。那是辨別的前一晚，我來到她們的房間，剛好她們都出去了。我看到桌上有一只淡黃色的胡蝶(butterfly)發(fā)夾，我知道這是她的。于是，我不由自立地拿起了發(fā)夾聞了聞，發(fā)夾上有股淡淡的清香。這時她急趕忙忙地跑出去，見到我問，童老師，你怎么在這兒?我有些鎮(zhèn)靜，手里緊緊捏住發(fā)夾，說：我來找你們，看有什么運動。她說：我們也在找你，大家想去夜市走走，我是返來拿發(fā)夾的。她說著朝桌子上看了看，又在床上翻了翻，說：我的發(fā)夾不知放哪兒了。她又說：算了，不找了，我們一塊兒去逛夜市吧，她們都會在外面等著呢。我和她走出房間時，手里還緊緊捏著她的發(fā)夾。回到學校，我常常看這只淡黃色的胡蝶發(fā)夾，把對她的思念寫進日記里……

　　城市的燈光斑斑駁駁地投射到林蔭道上。這時，女弟子扶著童老在路旁的一張石椅上坐下來。童老朝遠方看了看，持續(xù)說道：這樣一向到開學，當我見到她帶著一臉的陽光回到校園時，我真想上前擁抱她!她見到我依然那么無拘無束，說——童老師好!可這一句問候突然之間之間之間打碎了我的夢幻——我和她是師生干系!此后，直到她畢業(yè)，我還保存著她的發(fā)夾，可她已經有了戀人。那時我才知道我是單戀，可我不懊悔!

　　女弟子說：“教授，這對你不公平，你為什么不向她表白?”

　　童老說：“愛情就是這樣，沒有什么公平不公平的——你知道她是誰嗎?”

　　童老說：“她是你母親!”

　　女弟子一臉驚訝，反問：“我母親?教授，這是真的嗎?”

　　童老點搖頭，說：“阿敏，你不會認為我……”

　　女弟子笑笑說：“教授，我真沒想到，你會對我說這些。”

　　童老說：“阿敏，我只是對你說了段青春往事。”

　　城市的夜空星光燦爛，一群少男少女歡笑著從童老和他的女弟子身邊走過，童老感嘆道：“年輕，真好!”

　　女弟子也說：“是啊，年輕真好!”

　　童老看了看女弟子又說：“阿敏，你曉暢我為什么要給你講這件事嗎?”

　　女弟子點搖頭，說：“我曉暢!這是一段往事，而明天的事也將成為往事。”

　　女弟子說著又挽緊童老，慢慢地走出林蔭道……